熊玲：内疚，美丽的恶魔

作者：熊玲 时间：2010-07-22浏览次数：1221

 

——阅读感觉（三）

 

 

 

     

     A女士的心理故事：

    我经历着内疚的折磨，感觉心被针扎一样地痛苦。事情原由我对朋友的两次伤害。朋友琴是我从小就要好的姐妹，几年前我们在一起共事。由于她在一些方面条件比我好，如嫁了一个有钱地位的老公，人长得好看，日子过得很阔气。实话说我心里挺嫉妒她的。但我们相处还是挺好。日子久了，我很不舒服的是她那过分得意、张扬、压制人的腔调，且常常给人一副桀骜不顺、趾高气扬的样子，让我感觉她像高高在上的主人我像是她的仆人似地。因我借过她的钱，她待人还算好，所以我感觉欠着她的情，在面对她的得意、她对我的压制时我只能忍住心中的妒火。有一天，我鬼使神差的冒出这样的想法：你不就钱多吗，我撕掉你的臭钱！然后也这样做了（乘她不在时我从她包里拿了几百元给撕了）。后来又这样干过几次。糟糕的是被她发现了，但她没对我明说，只对我特别冷漠，这让我有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受不了之下我主动找她交流，但我没承认拿过钱，只委婉地道了歉。去年秋天，她在无意识中“抢走”了我的荣誉，我一怒之下向她家人揭她的短，差点挑起她的家庭矛盾。从此，她与我分道扬镳。受内疚驱使，我再次找她交流以示道歉，请求她的原谅。交流结果还算好，她说尽量做到原谅我。可是通过时间和一些事情看，她并没有真正原谅我，比如我主动打招呼她不理我，朋友聚会她排斥我。依她的个性，她是不可能原谅我了。我不知该咋办了，这样内疚真不是滋味，请您帮帮我如何让我不难受啊？

   “对朋友的不原谅有何感受？”A女士谈到：我心里像背负了一块石头，又沉又闷。，觉得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门都很少出，难过得要命。

   “你怎么看朋友的不原谅？为何害怕朋友的不原谅呢？”她的解释：“我该说该做的都做了，她应该原谅人。我真有些恨她的不宽容。她不原谅说明她记仇在心，我很害怕她在外面说我的坏话，特别害怕她说我是手脚不干净的人。一想到这，我的心都快炸了。我本来是一个很讲究品行道德的人，在朋友眼里也是一个很耿直的人。可现在，我总感到在朋友圈里抬不起头，几乎躲避交往来往。单独在街上也很怕见到熟人。这种懊悔、内疚感憋得我快要疯了，有时在想，这样的日子活着真没意思……”。

 

    从A女士的内心感受里，我们能看到——内疚，一个美丽的恶魔。

    若走出恶魔的控制，A女士需要阅读和了解自己：

 

 

 

 

   ·怎么理解自己做出非理性的事？

    我用第三人称来理解这一问题，高自尊又压抑高自尊需要的人容易做出非理性事情。在A女士身上看出，如她所说，确因嫉妒、愤怒之心才做出“拿钱”这一有“偷”之意味的事，和“揭短”这一暗含背弃之性质的非理性行为。是这些非理性行为构成了对朋友的伤害，最终构成了对自己的伤害。的确，嫉妒是可以伤人的。人们谈论起嫉妒的感受，都有一种共性的味道“妒火中烧”。所以只从感受里，可以阅读到嫉妒与非理性的关系：妒忌→怀恨→愤怒→燃烧→攻击。但A女士未必知道她为何会嫉妒，又为何嫉妒到伤人？

    我们知道，嫉妒是一种因别人身上的优势触及了自身相对应的缺陷而产生的痛苦。凡嫉妒者，是内心埋有过分自尊需要的人，或说是容易自恋受伤的人。高自尊就是一种脆弱的自恋。通俗讲，高自尊是死要面子，是一捅就破的面子问题。中国文化成就了许多人“宁可撕里子，不可伤面子”的病理性自恋。这样的自恋，正是指一种“不能通过内在的价值标准理性而恒定地调节自尊的状态”。形而上的表现特征就是，极度在意别人的看法、认可，他必须根据别人的好评、接纳以维持面子（自尊），和自我感觉良好。

    所以，从A女士痛苦的感受里，还可阅读到自尊、嫉妒与内疚的关系：自尊受挫→嫉妒防卫→非理性攻击→伤人→懊悔→内疚→伤己（自尊伤害）。

    自尊，精神分析师有时将其称为健康的自恋，是人情感生活的组成部分。但不同的人其自尊的差异迥异。

    自尊与我们对自己或对他人的赞赏并理想化密切相关。一个人越缺乏自我肯定的信念与价值感（即自卑心理），就越会把嫉羡目光投向他理想自我的对象。他维持自尊的方式，要么靠极力讨好对方以赢得赞许，这就必得隐忍对方高傲所致的压力；要么靠刻苦努力为超越对方以求平衡，这又必须隐藏自己的野心或嫉妒。隐忍和隐藏都得靠压抑的力量，这又同时会妨碍人的潜能发挥。一旦他通过拼命努力，自尊仍未得翻身，就很可能要么在妒火中烧下以不同方式诋毁——对象身上的自我理想部分；要么更加自卑而陷入抑郁状。

    嫉妒，可以让人奋进而成就理想，也可以让人疯狂而毁掉理想。

    内疚，可能使人变得大度从容，也可能使人更狭隘而孤独。但内疚，为什么如此令人难以承受？

    这一深层动因在于，内疚是以违背自我价值的行为而挽救自尊的产物。

    极度内疚，等于内心有个良心暴君在鞭打自己的良心。自尊、内疚本是人格结构的要素，听上去或细品含义，它们都是人身上很美好的特质，是能给人以纯洁、善良、美丽的感觉。可是它们同样可使人感觉到刺骨和寒冷。

    有些怀揣内疚的人，体验着深深的罪恶感，甚至萌出犯罪意念，欲以犯罪所应受的惩罚来赎清罪恶感。所以，内疚，既可能是做错了事的后果，也可以是犯错或犯罪的动机。

    从以上分析得知，A女士若要去内疚的压抑，需要为“犯错”再做弥补性的行为，更需要塑建自己可信赖的价值取向。

 

 

   

 

 

    ·道歉为何不能坦诚自己伤朋友的真实动机？

    A女士说她，因内疚的驱使而向朋友道歉，做了她应该做的，可是她还是那么痛苦。究其因之一，是她未道明做错事的真实用心。我们不能说她道歉的诚意不够，而是她未道明“错误”的真实动机——嫉妒、嫉恨。A女士的“我做错了，对不起你的地方请求你原谅”的道歉，是不足以令对方原谅的，道理很简单：犯错的理由不充分。这种道歉，对被伤害者来说仍不明白“我做了什么，你要伤害我？”不明晰“你究竟为什么要伤害我？”。

    一个人受了莫名的委屈之痛，只有在知道“中伤”来之何处、明晰为何之时，方能把握卸下无名之怒的方向。同理，一个人受到来自朋友的“中伤”，只有当朋友向他坦诚了中伤的真实动机，他方才能考虑是否原谅朋友。而这关键的一步，A女士没有做到。

    但她以为自己做到了，却不知做得很肤浅；她只知需要对方原谅的心很迫切，态度很诚恳，不知是她厚重的“面子”阻挡了她袒露——自卑、嫉妒的真实；她不知只说事情，不说事情之原由，充其量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道理。这种道歉，对方是无法理解道歉者的。

    没有理解就谈不上原谅。

    所以，A女士首先要理解，你跟对方没有理解的沟通是无意义的。接下来你需要考虑，为何你不能向对方说真实？如果要对方真正原谅你，是当你在朋友面前能够自我袒露之时。

 

 

   ·朋友现在的未原谅是可以理解的吗？自己的难受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吗？

    A女士被内疚煎熬的另一原因，是朋友的不原谅。似乎把解脱内疚之路注定在对方的原谅。可她忽略了一点，朋友目前的不原谅是必然，急于求得对方原谅也是枉然。你越是急盼原谅才好受之想法，恰使你越陷入为解放内疚而“慌不择路”的狭隘幻想之中。因此，A女士你目前的任务应该考虑：朋友的不原谅你说明了什么？如何接受朋友的不原谅？

    同理，怎样看自己：基于你的个性品质，无奈已做了违背自己良心的事，该会怎样？不内疚行吗？可否允许自己先难受再振作，先哭泣再勇敢？

    做到这些理解的前提，是取决一个人对自己的觉知：你是一个足够宽容的人吗？你自己能原谅你自己的过错吗，以及你能谅解朋友对你的不原谅吗？

 

 

 

 

    对内疚的获救，必须首先要求自己，第一，承受对方的不原谅，承受自己的内疚感；第二，接受对方的不原谅，接受自己的很难受。

 

    其实所有高自尊的人，一旦发现自己的行为与价值观相背离，自然会感到惭愧、羞耻、甚至绝望、丧失自尊。内疚控制本身，已是一种自我惩罚，当事者如果不能以种种自我惩罚、不能因持久的忏悔而“赎罪”，那么是需要接受心理分析而达到理性认识自我、到达自我宽容度的提升。如A女士一样受内疚——恶魔控制的人，解救自我的出路，除了做到以上所讲的几点以外，还要从根本上修善自己病理性自尊的人格特点，即修复受损的自尊。这必须扩展获取自尊的多种途径，比如参与社会性活动、做志愿者、做感兴趣的事情等。

    人真正的自信与自在之时，是不再依赖别人的眼光、不再需要别人的评价，而只需与自己的内心协商的时候，但这必须是有内在稳定的自我评价，是必须有维护自尊的来源，那就是属于自己的恒久而有价值意义的人生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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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川成都蓝天心理咨询机构    熊玲     201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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